共你暗夜奔逃

共你暗夜奔逃
文:顾天蓝sama
去年夏末到初冬,我都住在解放碑附近一栋依山而建的高层公寓里。

我在这里消磨时间,全靠咖啡馆下午的wifi和大杯黑咖啡,以及深夜单身公寓里的恐怖电影。电影看得越久,越不敢去洗手间,更不敢上床睡觉。整个夜晚就胆战心惊地熬过去,待到天光大亮,才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某天下午起床后,我在洗手间湿漉漉的镜子里看到自己黄里透青的脸色,活像见鬼,顿时吓得大叫一声。

随之响起的还有门铃声。

我愤怒地走出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自然卷短夹克的青年。

“哪个快递公司的?东西呢?”

他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人肉快递公司,受花花之托请一个叫顾灵犀的小妞吃饭。请问你是顾灵犀吗?”

我点一下头。

 

青年的名字叫阿垣,是我的闺蜜花花从前在重庆的旧识。

按照我的要求,我们去了南滨路上的琴妈火锅。

那是我第一次到重庆时,所住的国际青旅旁边的一家火锅店。之后每一次来到重庆,我都会找时间吃一次,仿佛只要坐在熟悉的地方,就能窥见初次来到的自己,隔着时光长长的落满尘埃的镜子,充满怀念地张望。

阿垣自然不晓得我的感慨,我也并不打算对他提起。

因此等待锅底沸腾的时间里,我与他之间就呈现出一种硬邦邦的尴尬。我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一半心思用来翻卷着回忆,一半智力用来明目张胆地观察阿垣,细细打量他自然蓬松的卷发,饱满的额头,以及生得距离过近的眉眼,所以他一皱眉,看起来就很凶悍。但这无损他的英俊,他挺直的鼻梁和端正的下巴看起来真是性感得要命。

“你看什么?”阿垣突然问。

我陡然从回忆中被拉出来,眨了眨眼,笑道,“看你长得还不错。”

“我刚才在跟花花发微信,问了她,你是哪里人。”

“我家在广州。”

阿垣笑了笑,眼神分明在说,老子不信。

我微微有些恼怒,“要不要给你看户口本?”

“你家的户口本上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

我一愣,“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猜对了。”

花花知道我的忌讳,想来应该什么都没有对他说。

我将半盘肥牛倒进锅里,薄薄的肉片顿时在红色的汤汁里翻滚了起来。那之后我和阿垣没有再交谈,两个人,二百分心思,全部放在了吃上面。

 

一顿饭吃到尾声,筷子停下来,我向后靠在餐椅上,一边摸着肚皮暗暗责怪自己吃得太撑,一边充满懊悔地喝着白开水。

这时,阿垣突然说,“顾灵犀,你的名字是真的吧?”

“当然。”我莫名不已,“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名字是假的?”

阿垣抿起嘴来,笑了笑。

他这个样子真是帅。

不是平常的那种五官端正无可挑剔的帅,而是一种充满阅历、深邃复杂的气质。

“你几岁?”

“你几岁?”

我撇了撇嘴巴,“25。”

阿垣点了点头,“我也是。”

“这么巧。”

阿垣又笑了下,25岁的他嘴角堆起两道清晰的法令纹,“为了庆祝这个巧合。不如……不如我们约明晚一起吃饭,怎么样?”

他的声音里有不容错辨的迟疑,而我对此充满好奇,就,答应了。

 

第二天傍晚,我早早换好了黑色Tee和紧身裤,坐在公寓门口的地垫上玩手机。

阿垣来时我的烟瘾正犯得厉害,抱着膝盖不停地打哈欠。

他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妞儿,你不会是毒瘾犯了吧?”

我摇头,闷闷地说,“想抽烟。”

阿垣站起身,“女孩子抽烟嘴巴好臭。”

我抬头,见到一张蹙眉的严肃脸。

“不要抽烟,嘴巴臭身上臭,连你的衣柜都会变臭。”阿垣说完忽地站起身,然后伸手将我也拽了起来,再一把揽住我的肩,“走吧,我带你吃饭去。”

我默默拨开他的手,退后半步,“咱们不是很熟,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阿垣转过身,他所处的位置正好在走廊灯光的辐射范围之外,而我大喇喇地立在光源之下,难以看清他的表情,却被对方瞧了个滴水不露。我不自在地笑着,嘴唇干涩得要命。阿垣向我走近了一些,我才得以见到他奇怪的表情,半是诧异,半是轻松。

他呼出一口气,吹起掉落在额前的一缕头发,“顾灵犀,你喜欢吃什么?”

“鳗鱼饭。我在帝都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我边回答,边往电梯走去。

阿垣紧随其后,问道,“你是帝都人吗?”

我走进电梯,按下数字10,“不是,在那里念书而已。”

“噢。那你是哪里人?”

我神色一变,连忙闭上嘴巴,心想言多必失,果然说到了我最厌恶的话题。陌生人交谈,为何总是要互相打探家乡和星座?老乡见老乡未必两眼泪汪汪。同是水瓶座也并不会就此性格一致惺惺相惜。不过这个家伙可真是够执著的,接连两次见面都打听我家乡何处,我偏偏不要告诉他。

电梯很快到了10楼,我率先走出去,转头对着跟上来的阿垣说,“这里最吸引我的就是10楼其实是1楼,住在10楼以下的人回家要让电梯向下走,听起来酷得要命。”

“你也很酷啊。”阿垣说。

“是吗?哪里酷?”

“就是,”他停下来,认真看着我,“说话的样子啊。你有没有发现你从来不用语气助词,就是没有‘啊’‘呀’这些,语调也很铿锵。还有你穿的衣服和鞋子也很酷,黑色的,又是紧身,显得你身材很好,而且有气势。”

我大笑起来,“如果是有气质就更好了。”

我们一起坐进阿垣开来的车里面,是一辆新款红色甲壳虫。我从这鲜艳的小车中,猜测他是个有品位又骚包的真汉子。

这天的晚餐,在我公寓附近的圆缘园餐厅吃鳗鱼饭。套餐本来附送饮料,但我额外点了一杯心爱的冻橙汁,毕竟已经是第三次见面,我对阿垣的感觉比之前熟悉许多,于是一边吃喝一边对他抱怨自己在重庆这段时间过得像个女鬼一样。

在我咽下最后一口美味的鳗鱼饭时,阿垣说,“要不以后我们都一起吃晚饭吧?”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追你的意思。”阿垣说得坦然。

我半是戒慎,半是好奇地打量他,心中反复揣测三面之缘的他究竟看上我这个脸色黄里透青的宅女哪一点?

……这人口味好重。

尽管如此,我还是答应了他。

 

出于约会的礼貌,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行李箱里带来的衣服穿了个遍。

到了第八天晚上,又换上黑T恤和紧身裤,一些回忆瞬间涌了上来。看看时间,距离阿垣来还有一会儿,于是给花花打了通电话。我与她之间不必东拉西扯,直接就可以进入正题。

通话只有短短的2分47秒,我却得知一个重要消息。

阿垣是G市人。跟我是老乡,竟然。

门铃声响了起来,我被吓了一跳。

打开门,阿垣静静站在玄关,似笑非笑的样子像一尊雕像。

重庆今天开始降温,从昨天 28°,直降到今天的15°,就像阿垣的出现一样令人措手不及。

穿着黑色紧身皮夹克的阿垣皱起眉毛看了一会儿,就把夹克脱下来穿到了我的身上。一米六的我穿着一米八的他的衣服,像小女孩穿着大人的衣服。皮夹克上有男性身体火热的温度,在这样寂寞的重庆,温暖得让人觉得好幸福。

“你真的喜欢我吗?”我抬起下巴,认真地质问他。

“给我一个骗你的理由。”

我找不到阿垣欺骗我的理由,但就是觉得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眼前的这个人,我们之间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统统有一种脱离常轨的感觉。

阿垣上前来搂住我的肩膀,“走吧,妞儿,吃饭去,我肚子饿了。”

他话音刚落,我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我将眉毛蹙成一团,觉得好丢脸。阿垣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晚餐又是圆缘园的招牌鳗鱼饭,我再次产生一种时光轮回的错觉。

这一顿我吃得心不在焉,手里的筷子不知觉间将整盒鳗鱼饭戳得稀烂。

终于,我鼓起勇气,问,“阿垣,你完整的名字叫什么?”

“陈垣。”

陈。我咀嚼着这个字,愣愣地望着阿垣,如果他比现在年轻10岁,矮一些,半长的自然卷发理成小平头,去掉嘴角的法令纹,总是装酷不爱笑,分明,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

“花花说你是G市人。我也是。”

阿垣吁了一口气,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扯出嘴角的法令纹,“之前我怎么问你都不说自己是哪里人。现在怎么……”

“你初中在哪里读的?高中呢?”

“为什么不从小学问起?”他笑着说。

我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确定那里面波澜翻滚,并不如表现出来的淡然。

“G市第一实验初级中学。那之后就离开G市来到重庆了,直到现在。”

“那么……”

“陈垣是后来改的名字。我以前叫陈嘉乐。”他比我还迫不及待。

一切至此,真相大白。

 

我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但是忍住,默默地看着阿垣结账,然后像之前那几次一样等待他走过来牵起我的手一起走出去,再一起坐上他的红色甲壳虫。他坐在驾驶位,我坐在副驾,仿佛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情侣。

然而现实是一盆冰冷的水,早已兜头浇在我因往事刺痛的灵魂上。

 

初中的我暗恋陈嘉乐。

可以说整个初中部很少有女生不在仰慕陈嘉乐,他是名副其实的校草,又高又帅,总是酷酷的不怎么搭理人,却更加令人趋之若鹜。

十年前的我并非美少女,并且丝毫不屑于穿那些白色粉色紫色的蕾丝裙子,无需穿校服的日子,我从来都是黑色衣裤配一对三叶草波鞋,就算是夏天也顶着大太阳穿黑色的T恤和短裤,我买了七对霓虹色波鞋,按照心情搭配我的一身黑衣。我喜欢的男生喜欢耍酷,只怕我比他更酷。

我从未试图接近过陈嘉乐。

但他最终选定的女朋友,却是我的朋友,美少女风铃。或者说我是风铃惟一的朋友。其他女生不是嫉妒她,便是排斥她。而我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便收获了这份真心。

然而我对于风铃和陈嘉乐的关系,也是真心感到煎熬,由此渐渐疏远风铃。

初三就在那样煎熬的心情和疏远的关系中一点点走近尾声。

 

直到期末考试前几日,风铃突然到我家来,一进门就扑进我怀里,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许久,才断断续续交代她意外怀孕的事。那年我们15岁,生理卫生这门课程刚学了没多少日子。我力持镇定地安抚风铃,问她想要怎么办。

果然,风铃抬起糊满泪水的脸,“灵犀,你陪我去医院好不好?我不敢对家里人说,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我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心想你那酒鬼爸赌鬼妈真的会在意你的人生吗。

“你有钱吗?”我记得自己当时问了这么一句。

风铃摇头。

“你个白痴,去找孩子爸爸要!”

“陈嘉乐说他不会管的,灵犀,拜托你了,帮帮我……”风铃扑倒我怀里,眼泪打湿了我的肩头。

大概因为是不该存在的生命,那个孩子尚未来得及等到我与风铃商定去医院的日子,便流掉了。我还记得那一日状况极之惨烈,风铃是在体育课上,做跳马测验时体力不支摔下来的,一时间血流满地,弄得人尽皆知。

校园里因此一片哗然。

就在全校女生都等待着陈嘉乐像英雄那样站出来承担一切保护风铃之时,只有我在默默祈求校方的处分不要太可怕。

第二天开始,陈嘉乐再也没来上学。放弃期末考试和升学考试,走得悄然而冷酷。

接下来,大家的精力都投入在那两场无比重要的考试中,再也无暇顾及别人的悲伤,连我都忘记去探望住进医院的风铃。

 

而我眼前的阿垣,十年后在异地重庆因闺蜜花花而相遇的陈垣,竟然就是十年前消失的陈嘉乐。我失措得甚至不知道走路时该先迈哪一只脚。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第一眼。”阿垣侧过头来,对我仿佛轻松地一笑,“你一点都没变,顾灵犀。”

我不作声。

“黑色T恤和紧身裤,黄色三叶草波鞋。名字叫顾灵犀。身高比十年前大概多了3公分,还是小矮子一个。说话仍然干脆利落。让我想不认出你来都难。”

他的声音里有一股苦涩的味道。是因为风铃吗?

我看着他的侧脸,问出口的话却是,“你之前说追我,是真心的吗?”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停在红灯亮起的十字路口。

“如果我说我十年前就喜欢你呢?”

我默不作声,心跳却如擂鼓,渐渐地重了起来。

 

甲壳虫继续行驶了一会儿,终于开进一个位于道路右侧的气派社区。在小区里右转一次,左转两次后,停在了一个空着的车位上。

我跟在阿垣身后下车,随着他走进单元门,进电梯,出电梯。

他在901号房门前停下,开门,然后我们走了进去。

阿垣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我,“要不要看《绝望主妇》?”

“我不看美剧。”

阿垣叹了口气,“果然是你的风格。”

“我是什么风格?”我挺直脊背,略带挑衅地问道。

“让人着迷的风格。”阿垣站在我对面,相距不过半米,可我感觉仿佛两个永不相撞的星球那样遥远。

我对这句话恼怒异常,许多荒废的往事就此涌了上来,“那么,风铃呢,她是什么风格?你喜欢的风格对吗?既然喜欢她,为什么最后要抛弃她?”

“我再说一遍,如果我说我十年前喜欢的人是你。你相信吗?”

我摇头,“这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阿垣深呼吸一番,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你连我的真心话都不相信,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走了。”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赶我走的?”我挑眉,怒问道。

他冷哼了一声,“女人的逻辑。”

“什么叫女人的逻辑?你把话说清楚!”

“我说,我十年前喜欢的人是你,顾灵犀,不是风铃,不是!我是被她算计了的!”阿垣突然大吼起来,额上青筋暴露。

我被吓到,向后退了一步,摇头,“我不相信。”

“随便你,爱信不信。”

“风铃十年前怀了你的孩子后来又流产,可你最后抛弃她离开G城。现在你却对我说你当年喜欢的人是我?你怎么好意思,你怎么说得出口?”

“风铃怀的孩子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她男朋友的。”

“骗鬼啊你!”我尖叫起来,胸膛里燃起一片愤怒的火焰,“风铃的男朋友明明是你!她当年亲口跟我说孩子是你的。你这人渣!”

阿垣重重的摇头,“不是我。我当时和风铃在一起不过是想要接近你罢了,谁知你却连她都疏远了。”

我想起往事,鼻头一酸,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真的不是风铃的男朋友,你不要被她骗了……”

阿垣的眼神坚定,不像是在说谎。然而我已无力或者说根本不想去辨别是非。我只想让过去的过去,让现在归于平静。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打断他的话。

这真是个令人绝望的夜晚。

阿垣走近我,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低下头。他吻了我。我没有躲闪,任他吻着。

“你喜欢我吗?灵犀。”

“怎么可能。”我听到自己说。声音哽咽,像来自外太空。

 “从来都没有过吗?一点点都没有?”

我不说话,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下一秒我感觉到阿垣的失控。就像是一个神经病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不要发作不要发作然后终于忍不住突然爆发的那种感觉。阿垣拼命地吮吸啃咬着我的嘴唇,双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我。

我的腰要断了,整个人像被大火燃烧。

终于我们全身赤裸地拥抱在一起,我清楚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微微的颤抖,我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实际上我期待,理智却令我恐惧。

我本以为是萍水相逢的男子,却是十年前的我初次暗恋的少年,如此说来,命运从不错待任何一段缘分,不该错过的,终归会相见。可是这相见又如何?顺从欲望将过去和现在融合,还是,斩断一切转身离去。

阿垣的手缓缓抚过我的头发、脸颊,嘴唇、胸口……

我的胸膛随之起伏不定,欲望和理智如水火相抗。我终于哭了出来。

然后在自己崩溃的哭声中逐渐嗅闻到异类的味道。阿垣也在哭。是那种肩膀一耸一耸的压抑的哭。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眼泪顺着我的头发滑进头皮,冰凉黏腻,像一条又一条小蛇爬过。

这真是个绝望的夜晚。我又想。

 

不久以后,重庆仓促地入了冬。

本就少见日光的山城看起来更加萧条晦暗。

我在拒接了阿垣的第237个电话后,在网上订了回广州的机票。

然后给花花打电话,让她第二天凌晨1点准时到机场接我。挂断电话,我突然想起来,花花的车也是甲壳虫,只不过是白色的。

 

夜色渐浓之时,外面下起了雨,冰凉细密的冬雨总是能绕过撑开的伞,飘打在人的身上。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装,也避免不了浑身通透的寒意。

坐在出租车后座,穿越山城幽暗的雨幕,路灯在斜上方忽明忽暗、闪闪烁烁,替代夜空被乌云掩盖的星星。此时我心中升起一种类似亡命天涯的错觉,仿佛是在那辆红色甲壳虫上,他照例在我左侧,我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沉默的脸颊。如果最后相拥之时我开口询问,他会否愿意与我在这暗夜奔逃到不被往事纠缠的远方。

但是我未曾开口。

 

四年前,我21岁,风铃和陈嘉乐也都是21岁。

那年夏天我大学毕业,决定去广州工作之前先回了趟G城老家。某天独自在街上闲逛,正要走进从前熟悉的一家小店,意外在店门口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风铃。”我喊她。

那的确是风铃,我不会认错。她头上扎着一条粉红色的纱巾,将头发全部包在里面,脸被酷暑的阳光晒得通红通红的,穿着颜色鲜艳图案花哨的连衣裙,看起来就很廉价,脚上是粉红色塑料人字拖,上面还装饰着一朵硕大的山茶花。

她的长相丝毫未变,仍然是从前美少女的轮廓。

然而岁月犀利,她不再是一个美少女,她就是路边上随处可见的女小贩,有粗糙的、过早起了干燥细纹的皮肤。

“你是谁啊?”风铃少半惊喜大半疑惑地发问。

我没有回答。

“你是谁啊?你怎么认识我?我认识你吗?”见我不答,她追问得更加起劲。

我笑了一下,“不记得就算了。”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连名带姓地喊她。

风铃的眼睛瞬间惊奇地睁大,“你是谁啊?小姐,小姐,你到底是谁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

我一直退后、退后,终于转身快步走开。

 

当年的校花风铃,有无可挑剔的脸和灵动纤细的身体,在A市一中何等风光明媚,与陈嘉乐的爱情至今仍在校园里流传,有太多少男少女为她感慨叹息。

他们只知道陈嘉乐和风铃曾狂热地爱过,将美丽青春像烟火那样点燃。

他们不知道风铃切身之痛,怀孕、流产,退学、与男友分手,被父母赶出家门,与年迈穷困的外婆相依为命。

风铃如今已是燃烧后的一团灰烬,落在路边,守着一个小小的杂货摊。一直坐在摊位后面,仰头朝着我们张望的那个满头白发身形矮小伛偻的老人,应该就是她的外婆。我曾是她绚烂又孤单的青春里仅有的朋友。

然而多年以后相见,她已认不出我来。

 

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阿垣。

作为一个理智分子,我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真相如何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风铃身心受创,陈嘉乐远走他乡改了名字,而我选择离开这重逢之地。

机场里人来人往,乘坐红眼航班的游客很多,统统不知归处。

可见我并不孤单。

这里每一个人的身体里都藏着往事、现在和不可辨的未来。叠加在一起,重量大抵可以将这座城市压垮。轰隆隆,轰隆隆,坍塌成砂砾。


将爱深藏于心

将爱深藏于心

那年,正是秋风瑟瑟时,我们经历了艰苦的三年,终于考上了大学,因为要考大学,曾经都封闭自己。当我看到你时,我的心怦然心动。作为一个女孩子,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你,因为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我不轻易做决定,也许这是天秤座的弱点吧!
我在心里默默的说,很高兴认识你,和你一起军训,我也感觉到很快乐,因为你是那么多才多艺,那么闪亮。我没想到我们会是一个班级的,然后慢慢的我们认识了,然后慢慢的我们成为了朋友,我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因为我们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我深知我们不能走到一起,也许有人会说,爱,需要考虑那么多吗?我的回答是,我不希望短暂的一起而造成一辈子的伤害,我希望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即使我把爱藏于内心。
谢谢你,大学四年给予我诸多快乐,即使我们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目不转睛,当然你不会知道,我那时的眼神,是爱。我很想说,有句席慕蓉的诗非常符合我的心态:“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我看着你交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虽然心痛,但我庆幸。因为我依然还在你身边。
如今,已经毕业了,大家都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城市,很高兴,我们还联系着,哪怕只是你朋友圈点个赞,我都心动不已,这样的关系,我已经满足了。
你曾经跟我说,你喜欢如我一般的女子,虽然下文你没有继续说,我也高兴,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的类型就是我这样的。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我从来没有跟我的女性朋友聊起过你,我不想多说。
有时候,就像鱼缸里的鱼,想说的太多,但是一开口就变成了一连串的省略号,最终的最终,都默默的留在心里。没有人知道。被水无情吞噬的省略号是什么意思。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悄悄的来,悄悄的去。铭记于心。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可以勇敢一点。
你永远不知道,我那被时光掩藏的秘密,也许此生,终将被我带进坟墓,我想说的是,是我在乎的太多,才造成的错过。

《青春再见》第七十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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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游游

木木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落日的余晖,眼前却总出现墨脱的那一幕。

“咚咚咚……”敲门声。

“进来。”木木淡淡的开口。

门开了,却半晌没有声音,木木转过身,却愣住了。是丁岚,抱着一个看似刚出生的孩子。

“姐?”木木惊讶的看着丁岚。

丁岚嘴角苍白着微笑:“木木,沈遥他真的死了么?”木木倒茶的手颤了下。“木木,你可知道沈遥一直在等你?”

木木回眸看丁岚,丁岚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孩子后看着木木:“我知道,你肯定是误会了。”木木不解的看着丁岚。“你是不是有次开着车,去了江滩?”木木想起自己开车去江滩别墅区时看到沈遥温柔的搀扶着一个大肚子的女子,难道……

木木惊讶的看着丁岚。

丁岚点点头:“是的,没错,你那天看到的是我。那天,我看到你了,我告诉了沈遥,因为我快要生了,不敢大意,沈遥说后面会跟你解释的。只是没想到,你却没有看到我,等沈遥送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离去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怎么会跟沈遥在一起。”木木不自觉的点点头。

“还记得戴维吗?戴维和沈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戴维,出了车祸……就在你回来的前不久,你去了美国后,就不肯跟我们所有人联系,你可知道在这五年中,沈遥是怎么过的吗?”丁岚把睡着的孩子放到一边的沙发上。

木木想起那天看到沈遥抱着一堆婴儿用品,原来是买给丁岚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不告诉她……

丁岚一点一点的讲述沈遥在这五年中所经历的,木木深深的陷入到痛苦中。她终于知道当年为什么沈遥要坚持娶秦笑琳。

原来是沈遥的父亲和秦笑琳的父亲曾是一个连的兄弟,在越南战场上,秦笑琳的父亲曾救过沈遥的父亲,秦笑琳的事发生后,秦父就见了沈父,之后沈父就以强烈的身份抗压沈遥。沈遥抗旨,沈父就以木木来做要挟。

沈遥迫不得已,才答应。

在木木走的那天,沈遥在机场呆了整整一天。之后,就沉默寡言,再也不愿对秦笑琳多说一句话,也渐渐的不再回家。

毕业后,一头扎进电视台。自此也从家里搬出来,独立生活。秦笑琳终究忍不住,跟沈遥分了手。

在这五年中,沈遥竟然没有再交女朋友。一心在工作中。

木木把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狠狠的咬着唇。

这五年来,她何时不是后悔,她何时不是把自己深深的埋进工作中,努力学习英文,努力融入到美国人的生活中,只为了把他忘记。

木木想起去墨脱的路上,沈遥看着她和Jack在一起的表情,想起自己说是朋友时的满满失落。

为什么她现在才知道这些?

为什么,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最珍惜的人已经不再身边……

送走了丁岚,木木心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她半晌没有回过神,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夜晚满天星。

沈遥救了她两次,如果他对她的伤害够深,那么这两次也足够弥补所有的伤痛。

翌日,木木向台长递了辞呈。

她要去西藏,她要去陪伴他。他长眠于墨脱,那么她就去墨脱支教。

收拾完所有的东西,木木拉着行李出了门,挥手招了计程车。直接奔向火车站。她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飞机,而选择火车。

当她一人拉着行李,检票,进站。

火车停靠在站台,她听着行李箱的声音,拨通了刘玲的电话,说明了情况,刘玲在那边大叫。木木按掉了电话,抽出卡扔了出去。

随着人群上车。

就在一只脚踏上火车的那刻,她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木木。”木木收回脚转过身,泪瞬间夺目而下。

那人张开双臂,木木扔下行李飞奔过去。

紧紧的拥抱,就像一下子得到整个世界般的拥抱。

“你,你没死?”木木的泪哗啦啦落下,沈遥一点一点擦去木木脸上的泪。

“木木,要不要感谢我?”

Jack的声音响起。

木木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个人。

“是的,是Jack派人找到了我,救了我。只不过我伤的很重,他把我带到了美国。”沈遥淡淡的笑,给予Jack一个感谢的目光。

“该死的Jack你竟然不告诉我,害的我懊恼死了。”木木嗔怒道。

“谁不让你答应我的求婚,你答应了,不就知道沈遥在美国吗?”Jack开玩笑道。“Jack……”

“好啦,我知道你喜欢沈遥,我退让。谁让沈遥这么优秀?!”Jack宠溺的笑着道。

阳光淡淡的洒在沈遥和木木的脸上,四目相对,沈遥禁不住低头吻了木木。

人来人往,就那么的亲吻。

Jack在一边咋咋呼呼的叫着心有不甘,沈遥和木木相拥而笑。

                                                                    (全书完)2011—8—2

 

《青春再见》第七十八期

78

作者/小游游

Jack离开了,剩下的人,继续前行。

木木一路沉默,沈遥走在木木的后面,有意无意的和木木保持了距离。木木感觉到沈遥刻意保持的距离,微微皱了皱眉,沉默的继续前行。

历尽千辛,他们终于到达了墨脱,墨脱一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模样,贫穷而纯净。就像世外之地,淳朴的一塌糊涂。这里的人,皮肤黝黑,却并不干枯。他们在墨脱一户人家里寄存,低矮的房子,里面灯光暗淡。夜晚来临的时候,空气稀薄而湿润,有淡淡的青草味。远处的雪山,看过去,让自己觉得人类是多么的渺小。

木木怎么着都吃不惯酥油茶的味道,倒是沈遥不动声色的把酥油茶吃光。主人高兴的看着沈遥,一个尽的用藏语说着什么,沈遥用藏语回着什么。摄像师架着机器,篝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大家都比较兴奋。

沈遥目光扫过木木身边,淡淡的。只见木木撑起身,走到摄像师旁边,说了什么,摄像师把摄像机交给了木木。木木整个人神情灌注在摄像机里面。高原上的夜晚的天气有点寒,木木紧紧裹了下了衣服。沈遥淡淡也撑起身子,走到木木身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覆在木木身上,木木身子怔了怔,而后淡淡说了声:“谢谢。”

沈遥正准备离去的时候,木木淡淡叫了声:“沈遥。”沈遥回过头,四目相对。“能谈谈么?”

大家都有点困顿了,各自休息去。沈遥和木木坐在桩子上,披着衣服。暗淡的光线中,看着黑暗的天空,和影印的一丝雪山。

沉默了许久,木木开口道:“她,还好吗?”沈遥本来目光望向遥远的地方,木木这话让他收回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木木也正望着他。“已经生了,是个男孩子。”木木不自觉的咬了咬唇。

“Jack……是你男朋友?”沈遥低低的问。

“算是吧。”木木哀叹了句。想起Jack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木木,等我,等我们拍完这部片子,我们结婚吧。”

“Jack给予我挺多帮助的,刚到美国,我什么都不懂,连英语都不会。你知道的,我英语向来很菜。是他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纠正我的发音……”木木淡淡的讲述她跟Jack的事,沈遥沉默的听着。

“刚到美国的时候,的确挺伤的。不过一切都是过去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木木仰起脸看沈遥,沈遥没来得及掩藏的失落感,瞬间落在木木的眼中。木木怔了下。

“是,还是朋友。”沈遥收起了所有的表情,淡淡道。

“想不想一起走走?”沈遥起身,进屋子里取了摄像机,朝向雪山的方向走去。木木看着沈遥的背影,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越是向雪山方向走,越觉得空气清新,却也觉得空气稀薄。木木越来越觉得自己难以呼吸。而沈遥像是疯了般,朝向雪山方向走。

木木紧紧的追赶着,脸色憋涨着。

但是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的走着。直到来到一处悬崖边,沈遥才停下脚步。望着对面的依旧恍如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雪山。木木紧紧的抱着膀子,空气寒冷。

悬崖边,有三朵雪莲花,娇艳的绽放。

沈遥也看到了雪莲花,于是架起了机器。木木从来没有见过雪莲花,一下子看呆了,雪莲花就那么斜斜的从悬崖边长出来。仔细闻都能闻到空气中雪莲花淡淡的清香。

“雪莲花……”木木惊叹。

木木看着雪莲花,试着慢慢的去接近。“木木,小心。”木木脚底的土地忽然松软,顺势向崖底落去。就在木木身子坠落的那刻,木木的胳膊被沈遥抓住。

“木木……”沈遥紧紧的抓住木木,想把木木拉上去。沈遥脚边的土也开始松动。“沈遥,放开我。”木木知道,如果沈遥脚步的土下滑,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死,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死掉。

“不,我不会放开,木木抓紧我。”就在土松动的那刻,木木感觉一个大力气,自己被拉上崖,而一个身影却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

“沈遥……”木木立刻回身去抓,身边却抓了个空。雪莲花依旧随着风,轻轻的摇摆。泪顿时从木木眼里落下。

“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子?”木木疯了似的掏出电话,电话没有一个信号。“沈遥……”就在木木准备一起跳下去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木木。是摄像师小K。“木木,你在干嘛?”

“沈遥……沈遥掉下崖底了。”木木满脸是泪道。“什么?”随行的众人震惊的看着木木,大家都看向崖底,万丈深渊。乌巴无不惋惜道:“这下沈遥必死无疑!”

“不,不可能,我要去崖底,我要去找他。也许他被树枝或者什么救了呢?”木木挣脱着小K的手。

“木木,你冷静下。”小K道。木木看着小K,满脸是泪。

小K回头问主人,主人看了看乌巴,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到:“有个地方,可以通向崖底的,但是这么高落下去,应该没救。”

一行人赶向崖底。

路上木木被荆棘刺伤了胳膊,都没有半点意识。小K动了动嘴,终是没说什么。他们赶向崖底的时候,一天已经过去了。

崖底并没有找到沈遥,木木一遍遍仔细的在崖底,整个人颓败到极点。在一处满是草的地方,木木看到了一朵雪莲花,雪莲花的茎上还有血丝。木木拿着这朵雪莲花,疯了般的寻找。

“沈遥……沈遥……你在哪里?”木木撕裂的喊着沈遥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是山谷的回音。和雪山的残留的雪。

半个月后,木木回到了江城,却再也不敢看他们拍的片子。回到电视台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默。她已经听到大家都在传言沈遥的死。

Jack回了美国,回美国之前看着憔悴的木木,木木强装微笑。“木木……”Jack想说什么,木木阻止了:“Jack,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的求婚。”

Jack明白似的,点点头。

《青春再见》第七十七期

77

作者/小游游

木木向台里申请了假期,没想到台长很轻易的就批了她的假。她回家收拾东西,快递员已经把机票送到了家里。Jack电话打过来:“我在你家的门口,请给我开门。”

木木惊讶的看向门口,放下手中的东西,打开门,门外是Jack高大的身影。“嗨,baby。见到我高兴吗?”木木更加惊讶Jack一口不是特别流利的普通话。Jack看出她的惊讶,得意到:“有没有要奖赏我的?我这么努力的学习汉语?”木木看着Jack得意的神情,笑着上前拥抱。顺在在Jack脸上亲了下,显然Jack也很意外。神色更加得意到:“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木木,你可是第一次主动亲我。”木木莞尔:“如果你的汉语说的更好的话,我不介意多亲几下。”

迎了Jack进门,Jack不住的打量房间。“木木,你房子真小。”木木去冰箱里拿饮料。“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屋不在大,能住就行!”木木随口道。“哇哦,木木,你刚才前面背的是宋朝刘禹锡的诗。”木木抬眸看Jack:“你还知道刘禹锡啊,不错不错,学习尚未成功,仍需继续努力!不过刘禹锡是唐朝人。”Jack扬扬眉,略作思考,而后点点头:“记错了。”

木木带Jack去江城繁华的江汉路去吃烧烤,Jack一路上兴奋的像猴子,不停的拉着木木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木木不断的用英文、中文或夹杂着跟Jack解释。不知不觉木木的钱包已经瘪了。木木看着Jack小孩子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

总觉得有道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回头去却寻不到人。Jack不停的跟美女们打招呼,也不停的有美女过来要求跟Jack合照,Jack摆出各种Pose来配合。木木干脆站在一边,看着跟美女们一起搞怪的Jack。他一身休闲装,高大的个子,高挺帅气的鼻子,最主要的还是有一双勾魂似的眉眼。木木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酒吧,木木那天心情抑郁到极点,第一次到美国生活,周围没有中国人。她第一次觉得没有比那一刻更让她后悔她当时的冲动来美国。

Jack那时一副痞子的模样,来到木木身边,用他那勾魂的眉眼,看着木木。木木看着他纯净的蓝色眼睛,生生的想起了沈遥。顿时,心情所有的郁点集结。

当木木拒绝了Jack跳舞的邀请见Jack一副不死心的模样,顿时一杯酒泼向Jack,而后快速一拳落在了他高挺的鼻子上,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Jack的鼻子当时便流出血来。直到木木离开后,Jack也没弄明白,这个女人怎么会那么暴力?

后来在电视台相遇的时候,木木尴尬的看着曾经被自己暴力的上司。Jack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为她安排工作。直到后来熟悉了,Jack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挨了那么一顿打。

木木无意识的回头,便看到沈遥抱着一大堆婴儿用品从超市里出来,走向不远处的车子。木木目光紧紧的追着沈遥的身影,直到车子绝尘而去。

“他是沈遥吗?”不知何时,Jack站在木木身旁,和她的目光一起看向沈遥离去的方向。木木没有回答,淡笑的看着Jack道:“想不想去尝尝更好吃的东西?”

Jack没有强迫木木,温和的笑着道:“好。”

一晚上没睡好,梦中全是某个人的身影,一会儿是一个漂亮的女子挽着沈遥的胳膊向她走来,一会儿是沈遥抱着一大堆的婴儿用品对木木道:“木木,我有孩子了。”

飞机上,木木安静的靠在Jack的肩膀上,Jack一副若有所思的。西藏,那个纯净的地方。木木慢慢的合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一下飞机,木木便感觉到强烈的缺氧。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很是沉重,回头看Jack并没有好到哪里。

木木伸出手,挽着Jack。Jack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呼吸,刚到高原上,缺氧反应会是很剧烈,不过慢慢适应了,就会好点。”Jack点点头,和木木一起坐上去拉萨市区的车。

一起随同拍摄《走进西藏》纪录片的人员,早已经到了。木木和Jack来到酒店里,各自回房休息了下,才把人员集合起来,查看所带的机器及设备。当木木到达大厅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个人的身影,不禁身子停顿了下,紧紧的皱着眉。他怎么会在这里?

Jack看到木木,招手示意木木到他身边。木木感受到身上的目光更紧,快走到身边的时候,慢慢的抬头,微微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遥看着木木道:“我是受邀请的。”Jack看着木木,眼神里闪过一丝光道:“木木,这个就是之前我给你说的沈遥,没想到你们认识。”木木淡淡的点点头,并不想解释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隐瞒她认识他。

所有的人员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第二天选择地点进行拍摄。众人解散,木木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被Jack叫住。“木木,陪我去走走吧。”木木抬眸,看了眼沈遥,点点头。“沈先生也一起吧。”

三个人,只有Jack和木木不停的在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这次Jack大部分都在用英文跟木木交谈。

木木每天出门的时候,都涂了厚厚的防晒霜,依然在晚上回酒店的时候,觉得皮肤有淡淡的微灼伤感。

当一个月过去后,木木的脸上开始有淡淡的高原红。木木的皮肤本来就是敏感皮肤,拉萨的空气再纯净,但是紫外线却是最高的。

从拉萨转战到墨脱的时候,木木被折磨的上吐下泻。墨脱,地处雅鲁藏布江下游,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东端南麓。是西藏高原海拔最低,环境最好的地方,也是西藏最温和,雨量最充沛,生态保存最完好的地方。

但是去墨脱的路,几乎没有平坦的。在进墨脱之前,沈遥请了位当地人乌巴,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看起来却像五十岁。据说是经常出入墨脱的,因为墨脱处于喜马拉雅断裂带和墨脱断裂带上,地质活动频繁,是地震、塌方、泥石流的多发地带,加之墨脱的气候潮湿多雨,如果没有丰富的经验,很可能直接葬身在去墨脱的路上。

三辆吉普车同行,乌巴建议最好不要开吉普车进去,因为里面某些路是车子根本过不去的。于是,众人选择了放弃车子。选择了人力背夫这种唯一的运输方式。

墨脱又名白马岗,是西藏最具神秘性的地方之一。西藏著名的宗教经典称:“佛之净土白马岗,圣地之中最殊胜。”乌巴一边给众人讲解,一边带着众人前行。所有的都靠脚力,木木幸亏自己平时有锻炼,否则自己直接就掉队了。

沈遥跟一个叫小K的摄像师走在一起,木木和Jack走在一起。由于下过雨,道路泥泞的相当糟糕。周围的景色不限的美丽,但是路的旁边就是万丈深渊,谁都不敢大意。走走拍拍,

乌巴偶尔用藏语跟沈遥对话,每次对话的时候,木木便会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沈遥的身上。沈遥从进去墨脱的路上,就一直沉默。沈遥低沉的嗓音,淡淡的把乌巴的藏语解释给大家听,摄像师就常常的随着乌巴和沈遥的身后走,边拍边记录周围的景。

慢慢的,有水溪声。木木远远的看过去,竟然是一处瀑布,山泉水从山上飞奔而下,顷刻没入万丈深渊中。Jack却忽然张口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顿时在场的中国人纷纷惊叹的看着Jack,Jack回过头看木木,木木眼中赞赏。众人赶快驾机器,乌巴站在镜头边低低的用藏语阐说,沈遥在旁边低沉的翻译。木木站在那里,从沈遥的肩头看过去,恰好一道隐约的彩虹。

休息过后,继续前行。众人都在忍耐着身体的极限。这时一声粗喘的声音,Jack脚下滑了下。木木眼疾手快的抓着Jack的手,Jack才没有像旁边滑落下去。

这时,Jack却满脸通红,慢慢的手臂上起了红红的疙瘩。Jack觉得很痒,正想去挠手臂上的红肿的地方,乌巴大声喊了声:“不要动。”众人愣住。

乌巴一急便用藏语唧唧呜呜说了一大堆,众人便去看沈遥。沈遥慢慢道:“你被栗虫咬到了,被这种虫子咬到的人,三天后便会全身红肿,而且就算治好了也会留下红色的点点疤痕。”“那怎么办?”木木忍不住问道。沈遥深深的看了眼木木,而后道:“他现在只有赶快返回拉萨去救治,如果等到全身扩散了,想完全根治就不是太可能。而且以后每年这个时候,身上红色的斑点会更加明显。”

已经走了一半路了,大家都觉得很是可惜。但是沈遥把问题摆在这里。Jack看了看木木,温柔的抱着木木道:“算了,看来我没有福气陪木木一起到墨脱,你们先去,我治好这红点,就马上去找你们。”

木木不舍的抱着Jack,正在大家考虑如何送Jack回拉萨的时候,三个从墨脱出来的牧人,向他们走来。经过询问他们也是去往拉萨的。乌巴继续给剩下的人来当向导。

Jack走之前,在木木耳边说了一句话,木木惊讶的看着Jack。Jack再次抱了抱木木道:“等我。”说完走到沈遥面前道:“帮我照顾好木木。”沈遥点点头。

《青春再见》第七十六期

76

作者/小游游

等木木反应过来的时候,木木已经被人抱在一起滚向了路边。一阵钝痛从胳膊和腿上传来,她整个人被抱着的人包裹着,也幸好有这个人,她的裙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破了。

刺耳的刹车声,停顿下来,木木感觉到司机再朝向他们走来。这时一直抱着自己的胳膊松开,木木挣扎着站起身的时候,才看清地上满脸是血躺着的人。“沈遥?沈遥?”木木手里的包顿时落在地上,沈遥额头上依然还有血往外渗。木木看到离沈遥头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全是血。

医院里,木木站在急救室门外。半个小时后,红灯熄了,沈遥躺在担架上被推了出来。“医生,他怎么样了?”木木急促的问。“他脑部受到尖锐东西的创伤,还好伤口并不是很深,已经缝了针,今晚醒来后,就没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木木悬着的心,微微落下,目光落在病榻上的沈遥,一脸的苍白。

木木轻轻的咬了唇。

这时一名护士走过来道:“对不起,您似乎也受伤了吧?”护士示意木木胳膊和腿上的伤,木木轻轻摇摇头道:“不碍事”。只是裙子一角破掉,整个人看起来衣衫不整。等护士走后,木木走出病房掏出电话打给刘玲。

没过多久,刘玲和秦琼急匆匆的赶来。

“你没事吧?”说着刘玲拉着木木左看右看,确定没事,才放下心来。秦琼看了眼苍白的沈遥,想说什么,张张口也没说出来。

“衣服呢?”木木淡淡问。刘玲把衣服递给了木木,木木去了卫生间换了衣服。刘玲走之前很秦琼一样的表情,欲言又止。

木木不敢去问,也许她内心还在乎着他吧。木木看着沈遥轻轻的叹。

夜如水,月微光。

一夜梦连连,天刚刚亮的时候,木木就那么的醒来,却正好对上沈遥一脸柔情的目光。木木有措手不及的慌乱:“你,你醒了。想不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说着木木便向门口走去。

“木木!”沈遥有些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可不可以不要走?”

木木背对着沈遥,紧紧的咬着唇。

“我去买吃的。”木木淡淡道。

买完早餐,木木直接交给了护士,便从医院离去。“可不可以不要走?”木木耳边蓦地想起沈遥的低沉的声音。

“再见,不如不见。沈遥。”木木轻轻的对自己道。

回到电视台,木木再次把自己投身在工作中,像陀螺,一整天都在旋转,她害怕自己停下来。她的气氛也让整个卫视频道的人,也跟着小心翼翼。一段片子,反复的修剪,就在编辑崩溃之前,木木说了句OK。那人深深的长舒了口气。

台庆那晚,木木在导播室看着大屏幕上放着沈遥的纪录片,眼泪就那么没由来的落下,木木撇开头,趁人不注意,出了演播室。

没有星光,只有微淡的月光,木木淡淡的毫无目的开车,看到路口就拐,慢慢的周围的景致那么的熟悉。不知不觉木木来到了A大。到处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学生,肆无忌惮的微笑。

木木停了车,站在广场上,木木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脑海里一幕幕,电影般的播放。感觉到一阵目光,木木睁开眼,看到沈遥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紧紧的看着自己。

这次,木木没有选择逃离。

两个人平静的走在校园小道上,沉默。一如五年前。

“在美国还好吗?”沈遥淡淡的开口,木木微微的仰起脸去看他,昏暗的灯光下,他脸的轮廓鲜明,额头上还有纱布。

“还好。你呢?”木木慢慢低下头,淡淡道。

“也还好。”沈遥抬眸看到不远处的女生宿舍,想起五年前,他每晚都送她到楼下。但是他却不知道,木木每次目光中的眷恋。因为沈遥从来都是送到楼下后便转身离去,从来没有过多的爱意和眷恋。

是不是什么都风水轮流转,现在换他来眷恋?

木木的手机突兀的响起,木木看了眼电话号码是Jack的长途电话,有些微的惊讶,看了眼沈遥,沈遥淡淡的微笑,木木走至一边低声接通电话。流利的用英文跟Jack交谈,沈遥站在一边看着木木单薄的身体。

打完电话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一个小时过去。沈遥依然耐心的等待着她,木木想起那个大着肚子的身影,内心挣扎。

“我们回去吧。”木木轻轻道。

“好。”

出了校门,各自寻了自己的车,相反的方向,背道离去。沈遥的车,行至100米后,戛然停止。

明灭的眼,明灭的目光。

《青春再见》第七十五期

75

作者/小游游

沈遥慢慢的松开了木木的手腕,木木正欲离去,沈遥道:“如果是因为我你拒绝了江台长,那么我选择离开。”

木木身形顿了下。

沈遥看着木木的背影,默默的转身离去,木木缓缓的转过身,直到有风吹过,才感觉到脸上已有了冰冰凉凉的东西。

木木没有再去找刘玲,直接回了酒店。

拨通电话,木木脸上僵了僵,随后道:“江台长,不知道您那天的话,还算数吗?”

周一当木木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满员,除了江台长身边的位子。木木尴尬了下,江台长已经起身迎了。木木微微蹙了眉,想必沈陆扬早已打通江台长的关系。

木木明显感觉到一阵阵不屑的目光向自己袭来,江台长笑着像大家介绍:“这位是白木木小姐,从今天起她任职卫视频道的总监,请卫视部长做好交接工作。”明显卫视部长厌恶的随口应了下,其他频道倒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

木木坐下后,才听到身边有个人小声道:“不知道这后面的靠山是谁,看她这么年轻,该不会又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三吧。这下,有她受的,李部长本来准备把这位置留给他侄子呢……”虽说是小声,但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了木木的耳朵里。

木木再次抬眸看向卫视的部长,只见卫视部长正以嫌弃的目光看着自己,木木倒是无所谓的正对上部长的目光,淡淡的微笑。部长嫌弃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不屑。

忽然木木想起什么似的,环视了会议室里的人,顿时目光僵住,难道……

木木再也没有见到沈遥,她在卫视的工作也并不是很顺利,很多人都不太服气她。无论是在茶水间,抑或是演播室,或者厕所,都能听到关于她的悄声议论:哪个新人来电视台不是从记者做起,凭什么她一来就爬上了总监那职位?还不是先爬上了高管的床?

她手紧紧握着,指甲掐进肉里。

“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那个白木木来的第一天,沈遥就辞职了。”一个女人低低道。“多正常,沈遥那么优秀的人,肯定是不服气,你不知道,我那天经过咱部长那里,听到部长对着沈遥大发脾气……好像是挽留,但是沈遥坚持离职。唉……”另外一名女子长叹一声。

等她们离去,木木才走到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的失落。

他当然应了自己的话。

从翌日起,谁都感觉到卫视部门的气氛不对,很多人来来去去总监室,每个人从那里出来都是一副灰溜溜气愤的神色,但是旁人询问,又都问不出来。演播室,木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刚喊“结束”,主持人便被叫到总监室。

一时卫视频道众生惶惶,结果季度总结上,卫视频道的收视率比同期增长了15%,广告收入也同比增了30%。远远把其他频道甩在后面,江台长笑眯眯的拿着收视率的单子,对木木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木木回笑的时候,对上李部长的目光,淡淡的扬起嘴角。李部长这次倒没有了之前的嫌弃和不屑。其他频道的部长都开始有点后悔,当初没有争取下。

开完会议,木木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白木木。”木木回头,是李部长。

“做的不错。”李部长说完,不苟言笑的跟木木擦肩而过。木木怔了怔,随即笑了下,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晚上部门的例会,木木第一次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刘玲电话过来的时候,木木已经在梦中了,打完电话,木木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梳洗的就躺在床上了。

木木起身,不小心被桌子的一角撞到了,痛的她龇牙咧嘴。此时木木才意识到,当初应该听刘玲的话,住一个稍大的房子。这房子实在有点小了。

浴室里,木木才看到自己的腿上的淤青,看来撞的不轻。木木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自我安慰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道:“木木,加油。”

夏天,不知不觉的再次来到。

木木在电视台的工作,已经渐入佳境。

只是,偶尔驻足玻璃前休息的时候,心里漫起淡淡的失落。“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木木整理下情绪道:“请进。”

门开了,来人站在那里,木木本来还装作看片子,这时缓缓抬眸,却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人站在跟前。没由来的一阵心疼,木木微微蹙了下眉,他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沈遥轻轻咳了下,木木才缓过神来道:“有,有事吗?”沈遥淡淡道:“这个是前段时间的纪录片,是为台庆专门拍的一系列专题,请总监审核下。”木木淡淡的接过磁带,再看到沈遥手上的茧子的时候,轻咬了下唇。木木慢慢的把目光移到他脸上,想来是因为睡眠不足,他眼窝深深的凹陷。

“你几天没休息了?”木木冲口道,说完木木的脸刷的红了。沈遥怔了下,随即恢复神色道:“十天,连着十天都没睡好,戈壁滩那边环境有点差。”

戈壁滩?木木微微皱眉。

“没关系,这是我喜欢的,即使再苦,我都能扛得住。即使等你再久,我也能坚持……”沈遥望着眼前的人,当她脱口说那句话后,他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他等了五年,终于等来她的关心。

木木沉默的看着沈遥。

时间仿佛静止,半晌木木才道:“对不起,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木木明显感觉到沈遥身体的微颤。

沈遥自嘲的笑了笑:“那,祝你幸福。”

沈遥走后,夕阳落了满室,宽大的落地窗外,是江水,江水滚滚向东流。江水,早已不是昨天的江水。他们,还能是昨天的他们么?

木木再次想起那天的一幕,沈遥温柔的目光,就像那个女子是他所有的世界。

门外,沈遥紧紧锁着目光。他忽然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个输了所有的人,一无所有的沮丧。

“何必再互相折磨彼此呢?”不知何时,秦笑琳站在门前。木木知道她肯定在门外听到他们的谈话,淡淡道:“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伤了一次,能那么轻易的把心门打开么?

“唉……”

秦笑琳把节目单递给木木:“这个是三天后台庆咱频道的节目单,你看下。”木木接过单子道:“这个不是由部长过目的吗,怎么送到我这里了?”

秦笑琳话中带刺道:“你现在是咱频道的摇钱树,部长说了,由你全权负责,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木木直接忽略,装作没听到。

等到走出电视台的时候,已经满天星了。木木提着包,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把身子放轻松。

脑袋里,全是三天后台庆的事。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车,一道刺眼的光照过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和车子滑行的声音……

《青春再见》第七十四期

74

作者/小游游

木木从电视台出来,怅怅的舒了一口气。想起刚才在台长办公室,自己果断的拒绝了来电视台的时候,江林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木木郁结的再次吐出一口气。

木木掏出电话:“刘玲,你车借我。”

车奔驰在路上,高架桥错乱复杂,木木没有方向的前行,见到弯道就拐,不知不觉的来到一片高档别墅区。

木木怔怔的看着,那每栋别墅中间巷子里开放的花。木木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绕了一个时辰。

一个身影,从巷子里出来。木木失神的目光,起了淡淡的风。是沈遥,他正在温柔的扶着身旁女子,那女子的肚子浑圆,大概要生了。那女子的长发淡淡的散下来,遮挡了半边的脸。木木看着沈遥温柔的小声的说着什么,木木握在方向盘的手,倏地紧握。

他们谁也没看到木木。

木木闭上眼,脑海里却浮现了五年前的那晚。那晚,沈遥狠狠的把她从他身边推离出去。木木淡淡的发动车,头也不回的离去。

结婚生子,他终究还是娶了她。

现在他们有多幸福,呵。多么幸福的画面,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心里不是早已经忘了么?为什么还会有刺痛的些微感。

车子疾驰,在一个岔道口,迎面一辆车,木木还没来得及刹车,只听“砰”,顿重的撞击声,木木一下子撞在方向盘上,车前的玻璃被震碎,一片玻璃擦过木木的额头,顿时血流了满脸。

木木晕倒之前,却无声的给自己了一个嘲笑。

医院里,木木静静的躺在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木木皱着眉微微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乔子戌?”

木木惊讶的看着乔子戌,刚起坐起身,发现自己额头一阵微痛。木木疼的皱了皱眉。“小心,你还有伤。”乔子戌关切道。

木木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吊瓶,木木想起那车祸,歉意的看着乔子戌:“对不起,我还不是很习惯国内的车,所以应该把你们的车撞坏了吧!”

“车不要紧,只要人没事就好。”乔子戌道。

“子戌?”病房的门被打开,秦笑琳一脸紧张的模样,看到木木的那刻不禁怔了下。木木也抬眸看到秦笑琳。

“你……你没怀孕?”木木惊讶的脱口而出。

秦笑琳茫然的看了眼乔子戌,乔子戌立刻明白木木说的什么。于是站起身挽过秦笑琳道:“我妻子。想不到到最后我抱的美人归吧……”

乔子戌脸上溢满了幸福。

木木怔怔的看着两个人。

医院的天台上,风淡淡的掠过两个人的衣衫。

木木和秦笑琳一起并肩站着,沉默了许久,秦笑琳淡淡的开口道:“你几时回国的?”木木这才收回目光。淡笑着看着秦笑琳:“前段时间,刘玲结婚的时候。”

沉默再次萦绕在两个人身边。

“你们……怎么没在一起?”木木迟疑的问出了许久徘徊在心口的话。

“你走的那天,他去了机场,可是还是差那么一刻,你的飞机已经起飞了,他在机场呆了整整一天,才回到了家。从那以后,他像变了个人,对我冷淡到极致。我承认,我一直很恨你,尽管我耍了手段,可是我终究挽回不了他的心。”

秦笑琳脸上起了悲愤之情。

木木呆呆的看着秦笑琳,秦笑琳嘴角闪过一丝自嘲的笑。 那他身边的女子是谁?木木皱着眉,她轻轻的闭上眼,却满是之前的那一幕。他小心扶着那女子,那样的表情温柔。但是木木终究没有开口问。毕竟,分别五年,即使他没有跟秦笑琳在一起,他身边也总不缺乏女子的环绕。只是……

只是,木木心微痛了下。

风吹着两个沉默的人,当秦笑琳和乔子戌一起离去的时候,木木才慢慢的缓过神来。刘玲和秦琼脚步匆忙的赶到了医院,见到木木头上的纱布,刘玲娇嗔的白了木木一眼:“说了你想去哪儿,要秦琼送你,你非要自己开,这下好了。”不知道‘这下好了’,是指木木头上包着的厚厚纱布,还是他们刚买的车。

“我保证,会让你们的车焕然一新的。”木木看着刘玲那目光,打趣道。“得了,你还好意思说,姐姐,我们正在蜜月期!”刘玲再次白了木木一眼,秦琼倒是正在旁边看着她们两个打趣。

“没伤着哪儿吧?”秦琼关心的问。木木摇了摇头。

出现的时候,木木为了让刘玲他们多跑一趟,就故意把日期推后一天。当木木出现在刘玲家门口的时候,一脸期待惊喜的表情淡淡的散去。身子正准备躲的时候,却听到一道声音:“木木!”木木的身子僵了下,慢慢的转过身,对上那人的目光。

“好,好久不见。”木木讪笑道。

沈遥没有应声,就那么的看着木木。木木手提着行李,在沈遥的目光里,顿了下。“你,是来找刘玲的吧。”木木淡笑道:“不如一起进去。”说着木木假装无事般的从沈遥边擦肩而过,就在错开身子的时候,被一双手扯住。那双手,不再是之前的光洁,已经有了淡淡的茧子。木木心抽了下,想起秦笑琳的那句话:“毕业后,沈遥就进了电视台疯了般工作,一年中很少见到他。”她不是不知道,她还在国外的时候,有次Jack拿着一盘带子给她看,说是国内的一匹黑马拍的纪录片。她还记得当时Jack目光里带着赞赏,她当时很好奇,能让一向很挑剔的Jack夸赞的国内的导演很少。所以当荧幕上的片头刚起,她的心便一丝一丝的顿落。

那熟悉的画面,那永远忘不掉的一贯风格,不知情得Jack一边向她介绍导演的名字,一边讲述镜头的巧妙变换,一边夸赞导演的赫赫作品。末了,Jack皱着眉道:“木木,我怎么觉得这人的风格,和你有点相像,难道你们认识?”想是察觉木木脸上的表情,木木平稳了情绪道:“不认识。”Jack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木木的手腕,还在沈遥的手心里。

“木木。”沈遥的声音清淡,略带着沙哑。木木别过头,目光看向前方,没有再去看沈遥,分分合合,他们不是中国的历史,他们只是独立的人。

感情,只是感情。

《青春再见》第七十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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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游游

当飞机穿过云层的时候,木木抱着丁繁卿的骨灰盒,望着窗外的阳光,想起走之前沈陆扬那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意识的把骨灰盒抱的更紧。阳光淡淡的洒在机舱里,也淡淡的洒在木木的心里。

爱,什么是爱?

飞机平稳的滑行在江城飞机场,通过安检后,木木远远的便看到刘玲和秦琼举着一个牌子:海归女白木木。木木看到后真想一口吐沫淹死他们夫妻俩。木木看到很多人都在看刘玲举的牌子,木木左右瞧瞧了后,躲藏在人群中直到出了门口,才掏出电话打给刘玲。

“说,这是谁那么变态的想法?”当刘玲和秦琼到了跟前的时候,木木立马用利剑的目光瞪着俩人。“死女人,别一下飞机,就用这么犀利的目光看人不?不知道目光能杀死人?”刘玲白了木木一眼。“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你现在早死千万次!你们俩个是不是脑袋秀逗了!”“五年不见,你不跟我吵吵,是不是彰显不出来你白木木现在的牙尖嘴利了?”刘玲把牌子扔到垃圾桶,眼圈就那么的红了,张开双臂,木木这才淡淡笑着看着刘玲。“依然没改你那做作的风范!”

一个大大的拥抱,木木才真真的感觉到自己此时已经在中国了,她回来了。

秦琼这时已经把车取来了,刘玲和木木上了车。远处有个身影,远远的向这边扫了眼,而后走向安检处。

木木隐隐觉得上车前,有道目光在身后,可是回身,只看到人来人往的人群。“怎么了木木?”木木摇摇头:“没什么。”

车子驶出机场向市区奔去,木木看着江城的林立的高楼,哀叹五年之间江城的变化。只是短短的五年,很多地方都变得不太熟悉了。到了江口,木木迈进刘玲的家的时候,还是感觉眼前一亮,满屋子的小清新。木木笑着放下行李:“刘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资了。这满屋子的小清新,让我还以为走进了植物园呢!”屋子不大,两室一厅,却有个宽大的阳台,阳台上拜访着各类植物,显然是用心打理过的。在美国的家里,也有个宽大的阳台,阳台上种着各类植物,每次沈陆扬都很用心的打理那些植物。

刘玲却没那么得意说:“那些植物都是秦琼养的,你知道的我对植物没兴趣,他倒是愿意花时间去打理。你不知道,前几天那棵长了五年的小铁树竟然开花了!把那门神得意的就跟那铁树花似的。”虽然刘玲语气表面上看似抱怨,然而谁都可以听的出来那里面的浓浓的爱意。

秦琼温和的在一边笑笑。然后对她们道:“我去做饭。”木木看着温和的秦琼,对着刘玲挤挤眼道:“哟呵,这才五年时间,就把门神调教的这么乖巧?”要知道秦琼以前在学校多傲气的一个男生,虽然没怎么花心,可追求的女生也不少,没想到真被刘玲这妖孽给收了。

吃完饭木木躺在刘玲为她准备的房间里,想起饭桌上刘玲和秦琼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不禁由衷的笑了笑。

翌日,木木死活的要把东西搬到了酒店。

一个星期后,秦琼和刘玲的婚礼。婚礼是在户外举行,很西式的风格。一大早木木便陪刘玲做头发,上妆,穿婚纱。此时,在婚礼开始前,木木终于困的不行了,连着几日来的早起,和陪刘玲逛街买东西,木木觉得结婚真是件麻烦的事,可是看着精力充沛的刘玲,木木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都说女人最漂亮的时刻就是结婚的时候,这话一点都不假。

木木坐在席上看着秦琼紧紧牵着刘玲的手,眼底一片明媚的温柔,那一声“我愿意”化为柔情丝丝传递给刘玲,木木没由来的眼眶温热。

心底淡淡的涌来了一丝惆怅,惆怅什么?有个面容,在心底,可惜只是模糊的一闪而过。

在刘玲婚礼后的第四天,木木收到了电视台的来电,是电视台长江林亲自打来的。木木知道这肯定是沈陆扬把木木在美国的资料给了江城电视台。木木犹豫了下,最终在江台长的再三邀请下,答应前去。

木木放下电话,怔愣了三分。不是没想过,故地再重游,她还没有来得及换好心态,尽管她不确定他是否还在电视台。她已经没有他的消息,五年了。每次刘玲想提起的时候,都被她很快的转换话题了。

当木木一个人沿着熟悉的路,来到电视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五年时间,物是人非。她被告知电视台已经搬到新区,一个陌生的地方。木木深深的吐了口气,也好,面对熟悉的东西,难免触景感怀。

新电视台坐落在江边,宽大的厅里,挂满了屏幕,播放着每个频道的节目,不断变换的节目,让木木有种清新感。宽大的落地窗,阳光淡淡的折射进来,每个地方似乎都有阳光清淡的味道。

木木来到台长办公室,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字,木木推开门,却不期而遇的撞上一道目光。木木不禁一颤,下意识的说了声:“对不起,走错了。”立刻退出关上门。可那道目光却像穿透门层似的,木木抬眸,看到门牌上写的“台长室”三个字,微微皱了眉。如何是他?

门里的人,也微微怔愣住,怎么会是她?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沈遥正在拿资料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才想起来,自己的事情,从档案柜里拿出一盘带子,出门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沈遥沉默的离去,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躲在拐角的身影。

木木淡淡的看着沈遥离去,这时恰好一个人走来,木木拉着那人道:“对不起,请问你们台长办公室在哪儿?”那人瞅了她一眼,道:“你没有出入证怎么进来的?”木木怔了下:“哦,是你们王青主任带我进来的,他刚好有事,所以让我自己过来找。”那人一听主任名号,才道:“哦,刚才我见台长他出去了,要不您先去大厅那边沙发上等他?”木木道谢后,只能去沙发那边等。

只是,当她转身的时候,看到走道尽头,有个人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木木避开那目光,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沈遥……”木木终究抬了头,四目相对。

 

《青春再见》第七十二期

psb (1)

作者/小游游

五年后。

木木懒在床上,阳光淡淡的撒进来。木木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的阳光,脸上洋溢起灿烂的微笑。

“木木,再不起床,阳光可真晒到屁股咯。”

“已经晒到了。又一年的夏天。”

木木穿着睡衣,懒散的随着一个男人走下楼。“又是面包啊,沈叔叔,我想喝粥。”木木看到餐桌上的面包,觉得胃一阵痉挛。

“真的想吃粥?等等……”只见沈陆扬跑向厨房,没过多久就端着一碗粥出来。“哇,真的是白粥?!”木木迫不及待的接过碗。

“不过是一碗粥,看你兴奋的。”这时丁繁卿也从楼上下来。“妈,我都好多年没喝过粥了,天天面包,吃的我面黄肌瘦的。”木木嘟囔着嘴。

“好啦,你最大!”丁繁卿宠溺的看着木木。“你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脸色这么苍白。”沈陆扬温柔的看着丁繁卿,丁繁卿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觉得睡不着。”

“妈,我一会儿带您去医院检查下吧,您最近看着脸色很苍白。”木木也关心道。“你吃粥吧,吃完粥你还要去上班呢。”“不用上班,今天休息。”木木道:“我已经跟杰克说了,有什么直接电话我。”

“Jack,看你天天张口闭口的Jack,什么时候领回家来,给我们看看?”沈陆扬笑着道。“等我们确定关系了,我就给你们领回来看看。沈叔叔,Jack可是最爱下中国象棋呢,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切磋切磋?!”“真的,那我可等着了!”

丁繁卿夫妇看着木木,满眼的宠溺 。

木木看着丁繁卿他们夫妇,觉得心里暖暖的。想起刚来美国的时候,无论是地域还是生活习惯,抑或是语言,木木后悔了多次。可是每次都是沈陆扬在背后鼓励木木,鼓励木木大胆的说英语,鼓励木木多与人交流。木木刚开始是很排斥沈陆扬的,慢慢的相处,让她觉得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叔叔,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令她讨厌。偶尔吃完饭,他们还能坐在一起,下下象棋,谈论下中国历史。木木发现沈陆扬比她想象中的有素养有才华的多。到后来,木木还能像个小孩子似的,在他面前撒撒娇。

沈陆扬自从娶了丁繁卿后,生了一子,可惜后来夭折了。沈陆扬最后也没要求丁繁卿再给他生个半男一女。木木来了后,把木木当亲生女儿般宠爱。

木木也觉出,沈陆扬比自己的爸爸更爱丁繁卿。

丁繁卿又开始咳,咳的脸色更加发白。

医院里,木木陪着丁繁卿检查身体。检查后,医生也只是淡淡嘱咐丁繁卿平时饮食,告诉她并无什么大碍。

当木木回到家的时候,她接到了医生的电话,当木木接完电话后,她呆愣在那里。“食管癌?!晚期!”

木木震惊的手中的电话都不自觉的落在地上。木木才发现,自己平时真的没怎么悉心照顾过丁繁卿。

从接到电话后,木木每天都时不时的给丁繁卿一个电话。木木暗暗托人从中国寄中药过来。

丁繁卿什么也不问的,把木木熬的中药一口一口的喝掉。

一日,木木刚到电视台便接到了沈陆扬的电话,木木疯了般的开车往医院奔。当木木走进病房的时候,丁繁卿的身上已经盖上了白布。医生站在一边,黯淡着眼神看着已经满脸是泪的木木。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这刻,木木才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孤儿,真真实实的孤儿。木木掀开白布,看着丁繁卿,丁繁卿的脸色和这白布一样,白的毫无血色。

沈陆扬站在一边,看着丁繁卿。一句话也没有。

太平间,木木和沈陆扬站在那里,看着火一点一点的吞噬了丁繁卿的身体。沈陆扬沉默了很久,直到木木抱着丁繁卿的骨灰回到家的时候,沈陆扬才开了口,他从身上掏出一封信,递给木木:“木木,这个是你妈妈临走前写的信。”

木木打开信,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亲爱的陆扬,我知道自己已经快不行了。这辈子我最不后悔的事,就是跟你走。遇到你,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爱情。木木,我的女儿,妈妈爱你,可是妈妈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太少。谢谢你原谅妈妈。我死后,希望能把我的骨灰带回中国,埋在中国的大地上。”

木木的泪再次流出,她扑进沈陆扬的怀里,沈陆扬抱着她:“木木,我也爱你妈妈。如果有一天,我也离去了,请把我的骨灰也带回中国,跟你妈妈埋在一起。”

回国的前一天,木木一夜无眠。

往事如风,历历在目。木木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手机上有个越洋未接来电。是刘玲的。木木看看窗外的风景,美国华丽丽的夜。可是木木却无心观景。

拨通电话,刘玲开心的声音响起:“喂,木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秦琼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回国?”

“结婚?你们终于舍得结婚了!”木木轻叹。

“看你说的,什么叫终于舍得?我们还不是照顾你的情绪,五年了,你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波澜了吧!”刘玲道。

木木的心起了微微的波澜,不过瞬间的便被她平复了。五年,他的面容却从未从她的心里淡去,只是她把他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感受到木木的短暂的沉默,刘玲顿了下,接着道:“你还……”

“回国的日程是27号,大概下午三点到江城。”木木抢先道。刘玲怔了下道:“这么快?”“我妈妈……去世了,她希望我能带她回国。”刘玲沉默了下,暗沉着声音道:“对不起。”木木淡淡的笑了下:“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曾说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我对不起妈妈。”木木觉得心里有道刺般,深深的扎在心底。

“那27号,我们去接机。”刘玲也哀叹了下。

挂了电话,木木看着桌子上的全家福,她站在丁繁卿和沈陆扬的旁边,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那时,她是多么的排斥他们。可是,丁繁卿和沈陆扬眼里的温柔,却是像一抹痛,印在木木的目光里。

“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