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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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Willsnow

爷爷家靠近县城的火车站,每天总能听到火车“呜呜”的跑路声。小时候的我在爷爷家住习惯了,就特别喜欢看火车,每次火车一来就嚷嚷着“爷爷,爷爷!我要去看火车!”爷爷特别依我,就会说“好啊!好啊!”然后把我抱起来,爬在铁路和居民楼边界的围墙上看着火车隆隆的开过去,所以从小我就特别喜欢火车。

我记得有那么几年的时间暑假都是在爷爷家过的。那时爷爷奶奶辈们从以前的苦日子里走出来,生活的条件比以前好了,不过总还是有很多习惯的,比如自己种菜。那是的社会不像现在,每个人都拼命忙着赚钱,忙着盖房买房,所以那时对土地的掌管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严格。爷爷和奶奶就很喜欢自己种菜,再养一些鸡鸭鹅什么的。基本上菜市场买的到的爷爷家都有,所以我觉得小时候还是挺幸福的。

爷爷的菜地就在火车铁路的对面,他每天都得去,每次都带着从家里攒下来的一些“营养肥料”去浇灌那些菜。盛夏时节的我在家也没有午睡的习惯所以每次就跟着爷爷去,爷爷种菜,我就在泥土地里玩泥土啊,抓知了啊,玩的不亦乐乎。去爷爷的菜地,就要穿过很长很长的铁轨,有时走到一半火车就来了,爷爷就赶紧拉着我退后,我倒是见了火车很高兴,就又嚷嚷“爷爷!爷爷!我要看火车!”爷爷每次就说:“走远一点,一样看得到。”我那时不懂事,总是会偷偷蛮着爷爷自己跑去菜地玩,这要是被他发现一定是会挨骂的。他总是不允许我一个人过去,说这样不安全不安全。即使这样,我偷偷跑去过无数次,爷爷也抓到过无数次,但其实他是没骂过我的,每次都是说“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再这样以后我就不带你去了!”我总是故作正经的点点头。

爷爷有一块很大的菜地,菜地的一边有一颗很大的榕树。夏天的时候太阳很大啊,爷爷每次就把我一个人丢在榕树下,自己在太阳下辛勤的劳动。菜地里除了这棵榕树还有一个很好的玩处,那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湖,夏天湖面上泛着微光,不时有小鱼冒出来吐泡泡,一圈一圈的。这个湖是很清澈的,站在湖边你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在湖边休憩的小鱼苗,黑黝黝的身体,尾巴一摆一摆的可可爱了。我记得我还时常在哪里钓龙虾,在菜地里抓几只小青蛙,把皮剥了就能当诱饵,而且龙虾可喜欢吃这些东西,只要天气好,我经常都是提着一桶一桶的龙虾回去。爷爷也会下水,湖里其实也不深,爷爷下去水是淹不过他的身体,他每次下水,我就知道今天晚上又可以吃螺蛳了,炒螺蛳是家乡的特色菜,可辣可辣了,每次吃完都是一身汗。

夏天的雨水也是说来就来,刚才还是一片晴空,只要天气稍微闷热点这雨就下来了。雨下大了,我和爷爷就躲在榕树下,他也会抽那种一团一团的烟草,然后吐出一圈一圈的“白云”我那时会呀呀叫着“爷爷会吐云!爷爷会吐云!”但我讨厌那个烟味,爷爷每次买就是买一大包的烟草,我就会偷偷伸手把那些烟草捏的很碎很碎,然后爷爷每次就说“这烟的口感可是一次不如一次了。”

儿时的我也是很调皮的,我那时候喜欢召集整个社区的小朋友在一起玩,而且经常和他们去干一些很坏的事情。比如把别人劈好的木头拿来烧了,然后去别人的菜地里偷红薯来烤。我记得每天傍晚邻居从门口过的时候,就会顺便和奶奶聊聊天,又不忘告状说“你家这臭小子今天又来我地里捣乱了!”奶奶就是笑,然后义正严辞的告诉我以后不许调皮,可我那时就会很叛逆的说“你管我!”有时和爷爷奶奶闹别扭了,或者她们管我了我就会很生气,然后把爷爷刚做好的煤饼给砸了,可爷爷从来没骂过我也没打我,就是自己默默的把煤饼拼好,然后将就着用。

每次雨下之后,就会有一圈一圈的彩虹立在铁路两边,我觉得那可能是我一辈子看过的最美的画面。我会趴在窗子上一圈一圈的数它有哪几种颜色呢。有时火车开来然后穿过彩虹桥,那真是一副只要动画片才有的画面。那时拉货的火车很多,车上装一些小鸡啊小鸭什么的,而且每次从爷爷家的铁路上开过,总会掉下几只来,爷爷就到铁路上,沿着铁路走啊走啊,再提个袋子,每次回来都是一袋子的小鸡小鸭。当然捡回来的多了,爷爷就会隔段时间再去。我那时觉得爷爷真厉害,每次都像变戏法似的,把那些小鸭小鸡变到家里来。捡回来的时候它们都是那种黄黄的毛绒绒的小小的,我就靠它们嘴巴的形状来分辨是鸭子是鸡。所以每天的生活就是早上喂喂小动物,下午就去菜地浇水施肥,然后带回一些菜来自己吃也喂它们。鸡鸭大概几个星期就会大,长大了就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了,走起路来也笨笨的,而且还带着“呱唧呱唧”的声音。所以等它们长大了我就很不喜欢逗它们,就叫爷爷再去捡些回来,爷爷每次就说“火车还没来呢,等来了我就去捡。”我一直都很相信爷爷的话,每次就高兴的“好呀好呀,下次我要和你一起去捡。”

爷爷家的院子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一圈是养小鸡小鸭的地方,一圈是种了几棵白菜的地方,还有一半是他每天中午休闲娱乐的地方。爷爷用多下来的石砖做成了凳子和桌子,每天周围的邻居就会坐在这里围起来打牌,有时用小石头当作本钱,有时就直接拿出人民币来“捞一把”,我就在旁边看着爷爷赢钱输钱,爷爷赢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这样我也可以在爷爷那“捞一把”,从他的钱堆里拿出这么几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带着钱高兴的溜走了,然后美美的吃上几根冰棍。有时爷爷会靠着院子的围墙睡觉,我就在他的旁边自己玩起来,在地上画个西瓜棋盘下起棋来。有时也会很调皮的把手伸进爷爷的口袋里摸几块零钱,然后又能美美的吃上一回。

好像有好几个夏天都是这样快乐的过,好像有好几年我和爷爷都在熟悉的场景里日复一日的写这些故事,好像我们都把很多很多的笑容留在了那些个夏天,好像以后每年的夏天火车还是一样从彩虹圈里过,好像爷爷还每天在固定的地方做那些煤饼,好像爷爷还会在那片菜地里种我最喜欢吃的大胡萝卜,好像那个湖里还有爷爷摸螺丝的影子,好像爷爷捡的那些鸡啊鸭啊还在慢慢的长大,好像我们都在各自的记忆里没有变过一样。

这次是我乘火车从爷爷家前路过,从前嬉闹的菜地已不见了踪影,还有那个很清澈的湖啊只剩最后一点脏水了。爷爷家还是老样子呢,可爷爷呢?好像在时间的光影里他真的越来越老了,走路都不方便了,说话都听不清楚了,怎么时间这么残忍。

火车缓缓驶过那个熟悉的地方,车窗的玻璃上仿佛还有那个小孩子的影子,爷爷牵着他慢慢走过长长的铁轨,带他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乘凉,给他捞很多很多像螺帽一样的螺蛳。可我下不去车,那个孩子渐行渐远也再也不见了,好像火车过了就是告别。

我的爷爷,他还在,八十岁,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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